多少中国人的学霸梦栽在英语上。

我们学英语难,外国人学中文更难,不信你看看汉语四六级考试题目。

录音中一个声音:“小明,窗台上落了鸟屎,你去擦一下好不好啊?”“我擦!我不擦!”问:小明擦不擦窗台?

这还只是入门级的汉语翻译题,如果把博大精深的中文名著翻译成外语,会出现什么样的迷惑翻译大赏?黛玉该怎么翻译?宝钗该怎么翻译?《红楼梦》该怎么翻译?《金瓶梅》该怎么翻译?……

01 传达意境派

中文最不缺意境和典故,而且这东西很玄,只可意会不可言传,很多时候中国人都不一定能get到,何况西方世界的读者。为此,翻译家们为了那几个可以概括文意、抓住读者注意力的英语单词,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,但是最后效果能尽人意的还真不多。

《大宋宣和遗事》是成书于元代的讲史话本,William O. Hennessey取“宣和”二字之意,将书译为Proclaiming Harmony(宣布和谐),名字是真美、真好听,但书的重点:大宋遗事,被完美避开。

▲封面设计挺好看的 清淡典雅

Pearl S. Buck翻译的《水浒传》名为All Men Are Brothers(所有的男人都是兄弟),这翻译在文言小说中算是比较能抓住重点的了,许多明清小说被译成英文后标题起得那叫一个迷惑。

Arthur Waley于1942年翻译了一部缩略版《西游记》,起名:Monkey(猴子),这一版本影响非常大,出版后多次再版,很长一段时间内是西方最流行的《西游记》译本,但也被批评太过短浅,丧失了《西游记》的深刻内核。

▲1984版 这么魔性的封面不能我一个人欣赏

当然也有翻译得不错的。明代冯梦龙编辑整理的“三言”包括喻世明言(又名古今小说)、醒世恒言、警世通言,三部书由Shuhui Yang和Yunqin Yang翻译,分别名为Stories Old and New(老的和新的故事)、Stories to Awaken the World(使世界清醒的故事)、Stories to Caution the World(告诫世界的故事)。

小作者窃以为,翻译中国古代文学的都是勇士,敢翻译《红楼梦》和《金瓶梅》的更是翻译家中的敢死队,即使译名莫名其妙,在此都应该对辛勤劳作的学者们深鞠躬。

“金瓶梅”这一标题指的是文中的三位女性角色:潘金莲,李瓶儿,庞春梅。David Tod Roy将其译为The Plum in the Golden Vase(金色瓶子中的梅花),算是一种直译和意译的结合,但可惜的是此翻译并不能让读者理解标题和人物的关系。除非精通中文,不然谁能想到Golden指的是P'an Chin-Lien(潘金莲)?

▲有第一奇书之称的《金瓶梅》 已经让很多中国学者鞠躬尽瘁

而Clement Egerton的《金瓶梅》英文译本选择主打金莲,名为The Golden Lotus(金色莲花),(李瓶儿,庞春梅:我们不要面子的吗?)。

更迷惑的是他对人物名字的翻译,潘金莲当然是The Golden Lotus,吴月娘的英文名是the Moon Laday(月亮女士),孙雪娥的名字成了Beauty of the Snow(白雪美人),孟玉楼是Tower of Jade(玉石的塔),保姆如意儿则是Heart's Delight(心中的愉悦),此处不一一列举。

另一迷惑操作是女人的名字各领风骚,男人的名字千篇一律。你以为西门庆的名字是West Gate Celebration吗?不,他还是他,一模一样的烟火。他还是那个Tsi-men Ch'ing,他的儿子官哥,也还是那个Kuan Ko。

如此骚操作的不止他一家。下文会讲到的Chi-Chen Wang的《红楼梦》英译本中,黛玉成了Black Jade(黑色的玉石),宝钗是Precious Virtue(宝贵的品德),而宝玉却还是那个Pao-yu。

▲宝姐姐的英文名大约是取自“可叹停机德”的判词?

使人迷惑的意译行为在现代小说中似乎好了那么一点,至少使人更容易抓住主题了。

Jean. M. James翻译的《骆驼祥子》译名为Rickshaw(人力车),Helena Kuo的版本则是Rickshaw Boy(拉人力车的男孩),点出了贯穿全书的一条线:祥子围绕人力车进行的挣扎。

Helena Kuo还翻译了老舍的《离婚》,标题同样简明易懂:The Quest for Love of Lao Lee(老李的求爱之路),但可惜的是,原标题的含蓄和深意也被同时抹去了。

有的意境派翻译倒为原标题增加了几分意思。Adet和Anor Lin所译的谢冰莹的《女兵自传》,译名为Girl Rebel: The Autobiography of Hsieh Pingying(女孩反抗:谢冰莹自传),一下子就传达出谢冰莹的抗争精神。

▲年轻时的谢冰莹

02 直来直往派

可是意境这种东方玄学,没那么好拿捏,这也许是为什么就算看上去怪怪的,有的译者还是会选择完全忠于原文,至于这种翻译如何评价,读者们见仁见智。

Chi-Chen Wang的《红楼梦》英译本名为Dream of the Red Chamber(关于红房间的梦),Hsien-yi Yang和Gladys Yang的精简本被译为A Dream of Red Mansions(一个关于红别墅的梦)。“红楼”本来指的是那富贵乡温柔地,可一旦变成英语,就迅速不明所以起来,既不富贵,也不温柔。

不知道是不是“红楼梦”太难翻,John Minford选择《红》的另一个题目“石头记”作为题目,译为The Story of the Stone(石头的故事)。《红》的译名大都跳不出这三种情况,并且我目前还没有看到意译的,要是我遗漏了,欢迎读者老爷们补充。

《水浒传》的直译迷惑性少一点。

J. H. Jackson将这本书译为Water Margin(水边上),可以说十分忠于原文了。比之前魔性的“Monkey”比起来,《西游记》的直译通顺正常多了,Anthony C. Yu的译名为The Journey to the West(向西的旅程)。

▲《水浒传》英文版影视作品

Graham Sanders翻译了沈复的《浮生六记》,译名为Six Records of a Life Adrift(漂流的生活的六条记录)。adrift在英文中有随波逐流、漫无目的之意,这条题目起得还算贴切。

相比之下,现代作品的译名直来直往起来就顺多了,读起来也没那么别扭。

Lily Chia Brissman和Barry Brissman也翻译过上面提到的《女兵自传》,译名就是A Woman Soldier's Own Story: The Autobiography of Xie Bingying(一个女兵的故事:谢冰莹自传)。

萧乾的《未带地图的旅人——萧乾回忆录》由Jeffery C. Kinkley翻译,名为Traveller Without a Map(未带地图的旅人)。

矛国权、柳存仁翻译的巴金的《寒夜》,译名Cold Nights(寒冷的夜晚)。

Shi Xiaoqing所译的《骆驼祥子》,名字就是Camel Xiangzi(骆驼Xiangzi)。

03 迫不得已自己起名字派

此派比较惨,多见古诗词翻译中。古诗词的集子基本都是作者名字+文体,如李白诗、李清照词集,所以对于很多译者来讲,这类书等于没题目。毕竟各位诗人也不是国际巨星,封皮上单印着一个对很多西方人完全陌生的中国名字,实在是劝退读者。

于是翻译们迎难而上,以自己的头发作为牺牲,干起了作者的活——给书起题目。

这些需要题目的书大都特文艺,所以译者们也得以展一展自己的文采。J. P. Seaton和James Cryer合作翻译了一本李杜诗歌选集,名字起得颇有韵味:Bright Moon, Perching Bird: Poems by Li Po and Tu Fu. (明月栖鸟:李白杜甫诗歌)。

Red Pine为韦应物诗集起名:In Such Hard Times: The Poetry of Wei Ying-wu.(在这艰难的时刻:韦应物诗)。

说到艰难,不能少了杜甫。David Young翻译的杜甫诗集名叫:Du Fu: A Life in Poetry. (杜甫:在诗歌中度过的一生)。不止杜甫,David Young还翻译了杜牧和鱼玄机的诗歌。杜牧选集被名为:Out on the Autumn River: Selec-ted Poems of Du Mu(在一川秋水上:杜牧诗歌选),鱼玄机诗则是:The Clouds Float North: The Complete Poe-ms of Yu Xuanji(云儿北逝:鱼玄机诗歌全集),杜牧和鱼玄机的集子译名倒比杜甫的更优美些。

除了自己创作,译者还可以从集子里找一个漂亮题目,Jonathan Chaves翻译的张籍诗就是如此。张籍的《废瑟词》中有“此瑟还奏云门曲”之语,于是译本便被命名为Cloud Gate Song: The Verse of Tang Poet Zhangji(云门曲:唐朝诗人张籍集),除了外国读者看到这个题目大概会一头雾水,没啥毛病。

总的来看,现代作品对译者友好很多。很多作品用直译、意译都能起一个像样子的题目。各个派别都有长短,至于选哪种进行翻译,也不是完全由译者决定,作品本身的类别、内容、文体已经给译者带来了很多限制,在古代作品中尤其明显。

古代经典本就广阔深远,意境玄妙,文辞优美,一切尽在不言中,要把这一切用现代英语表达出来实在艰难,所以或在翻译中丢掉许多味道,或莫名其妙,或不知所云也无可奈何了。